次我梦见自己在闹。
把所有螺丝都扔到地上,大喊大叫。
梦里班长骂我,我还冲上去揍他。
可我醒来后,一颗螺丝都不敢落地。
我低着头,把每一颗都拧到最深处。
不敢发泄,不敢多说话。
我怕一个念头就毁了自己。
怕连现在这点“生”都没了。
我活得小心,活得像透明人。
只有工资到账的那天,银行短信才能证明我存在过。
我幻想自己有存款。
幻想存够五千,辞职,离开,睡上三天。
可每次发了工资,钱就散了。
房租,饭钱,杂支,旧账。
像漏水的桶,永远装不满。
我有一个表弟,大学毕业,发朋友圈说要“gap year”。
我不敢评论。
不是因为嫉妒,而是因为陌生。
“gap year”对我来说,就像别人的语言。
我不懂,也用不上。
我连“gap half day”都负担不起。
一次请假,意味着少一顿饭。
我不能饿。
我得活。
哪怕活得像锈一样,长在螺丝下面。
我坐着,眼皮沉得像灌了铅。
有一刻我真的睡着了。
只几秒,被一声巨响吓醒。
旁边有人把壳体撞到地上。
全车间回头看。
班长走过去,举起嗓子骂了一句:“你TM睡着了?”
那人低头道歉,弯腰捡起壳体。
我看着他。
他的眼里一片空白。
像一个人已经不在那了,只有影子。
我想说话,可喉咙动不了。
有些累,是沉到骨头里。
说不出口,也哭不出来。
只能坐着,看着,看着,看着。
等下班,等明天,等结束。
可结束从来不来。
下班的钟响了。
我像惯性一样站起来。
身体先于思想动了。
我走出车间,天还没黑。
但我只想回去躺下。
有时候我不去食堂。
不是没饿,是吃也没味。
饭是饭,嘴是嘴,但中间空了。
我走在厂区的小道上,脚步虚浮。
耳边还是机器声。
脑子也还是机器声。
我幻想走进树丛,变成一棵没人发现的植物。
风一吹,我晃一下。
雨一落,我喝一点。
没有电钻,没有指标,没有口罩。
我今天迟到了五分钟。
不是没听见铃声,是没醒过来。
梦太沉了,像陷进了泥。
醒来的时候,我觉得自己已经死了。
但手还是伸去摸了手机。
看到时间的那一刻,我的心狠狠一跳。
不是惊慌,是一种熟悉的失落。
像以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