晏守玉说夏日蚊虫多,虫子叮咬,有什么好奇怪的。
现在回想,当时他眼神躲闪,似乎在隐瞒什么事。
“嫂子,菜糊了。”
廖玉珍打了个激灵,竟是被樊霜突然出声吓了一跳,她扯出一个勉强的笑,掩饰自己的慌乱。
一直到吃完饭,廖玉珍都魂不守舍。
一个可怕的猜想在她心头萦绕,盘旋不去,阴魂不散。
她终于按捺不住,来寻樊霜。
樊霜没说那人是谁,只把葛文随手画的人像给了廖玉珍,让她自己判断。
报纸上,寥寥几笔,勾勒出人物神韵。
浓眉,单眼皮,中庭偏长,薄唇紧抿。
廖玉珍一眼就认出来了。
“不可能,隔壁瞎子算过的,说是个男胎......”她拿着报纸的手,止不住的发抖。
晏守玉怎么敢冒险?他不是想要儿子的吗?
樊霜:“我和晏阳送你去公社医院的时候,医生说,流下来的是个女孩。”
廖玉珍眼睛瞪大:“女孩?”
可晏守玉是怎么知道,她肚子里是个女孩?
廖玉珍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,胸口像塞了一团棉花,闷得眼眶发酸,“他怎么会知道......”
樊霜想了想,压低声音:“我听说,现在有种从国外传过来的机器,隔着肚子就能看出来胎儿性别。”
上次,她问廖玉珍在省城医院有没有遇到过什么事,被晏守玉打断。
如果没记错的话,20世纪70年代,电子技术和计算机技术进步,超声成像设备更先进。
少数医院已经拥有进口B超仪了。
廖玉珍双唇颤抖,瞳孔震颤。
“当时,他说,他给一个知青的亲戚塞了钱,能看孩子发育有没有异常……”
现在一切奇怪的地方都连上了。
原来,这才是他要去省城的目的。
原来,这才是樊霜说的,宁愿嫁给晏星这样的瘫子,也不愿嫁给一个会背后给她捅刀子的人。
原来,这就是为什么她生死一线的时候,晏守玉跪在她身边,道歉道得无比诚恳。
他根本就没想过让她活。
廖玉珍的心,像在熊熊烈火中烧了一遍又一遍,烧的通红无比,又一点点化为灰烬。
脑海中那个惊世骇俗的想法却越来越清晰,越来越明确。
.
晚上。
晏守玉又喝多了。
家里的酒被晏老太藏起来,他就去供销社,买完直接全灌肚子里。
路上遇见几个熟脸的村民,晏守玉只管低着头阴着脸往前走,也不和人说话。
背后议论的什么,晏守玉也无心去听了。
无非就是廖玉珍意外流产,他抱不上儿子了。
自打从县医院出院回家,和他打过架的王庆贵,每天喜气洋洋,在晏守玉所在的二队溜达,故意给他添堵。
晏守玉却提不起劲儿再和他计较。
他回到家,往满是中药味的床上一躺。
躺了半晌,才有动作。
闭着眼往床头木箱子上摸了摸。
空无一物。
之前,他不管是在家里还是外头,喝完酒回来,廖玉珍都会在床头给他准备好一杯水。
晏守玉睁开眼。
屋里一个人都没有。
钨丝灯泡的光昏黄暗淡,鼻尖的中药味,重得让他胃里翻江倒海。
憋了一天的火,顿时蹿上晏守玉头顶。
他抬脚踹翻了床边的椅子!
往常,廖玉珍舍不得开灯,都是坐在那里,就着煤油灯缝衣补袜。
晏守玉一贯阴沉的脸,涨得发红。
他腾的从床上坐起身。
拉开门,喘着粗气,大步走到老三晏星的门前。
廖玉珍很少出去,尤其是大晚上。